第112页_予我千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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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页

  谭君阅罢,垂下目光。

  此封檄文,气势如长河怒浪,决泄千里,虽文采斐然,却不似出于谢淖之手。他再度将其扫视一番,半晌后,目光中现出一丝了然。

  天下兵马见此文,必当避而让其行。征伐之路,若无须见血,便不必见血。

  遥想谢淖,得妻如此,夫复何求。

  今天这章,谭君夸少炎文采的这段我其实写得很心虚,大家看个剧情就好,见笑了。

  第85章捌拾伍

  谢淖檄文传抵大平京中,经由兵部报至都堂,都堂中当值的沈、朱、狄三人依序传阅,过后又叫兵部的人将檄文收起,送入禁中呈至昭庆及皇帝御前。

  在兵部的人离去后,都堂中一时无人说话。

  隔了好一阵儿,狄书驰才率先打破沉默:“原来如此。”

  他这话,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对其余二人道。而他的目光也随之抬起,触上沈毓章的,“谢淖以军功尽得大晋将卒人心,今逢晋乱,他欲取晋室江山而自立,则天下无人能与其相争。这,便是沈将军与英王此前按住大平兵马、不肯轻易北伐的原因,对么?”

  沈毓章道:“与其相争,谁言必败?只因为万民计,不愿与其相争罢了。”

  此话之中自有带兵之人的傲气,叫狄书驰从容一笑。他道:“若谢淖一朝称帝,沈将军如何笃信他仍肯为万民而藏干戈?”

  “我非信他,而信英王。”

  “英王与此有何干系?”

  “英王与他,结有婚约。”

  狄书驰、朱子岐闻此,面上难掩愕然之色。沈毓章回答得如此直率坦荡,倒叫二人不知该如何接话。

  沈毓章继续道:“早在当初英王率云麟军旧部陈兵京畿之前,他二人就已有婚许之实。谢淖对大平江山若有虎视之心,那时便不会出兵助云麟军废帝另立、肃清朝野。”

  狄书驰不说话了。

  朱子岐却问:“若他一朝称帝,英王又将如何?”

  沈毓章未答,只道:“她是他的妻。”

  ……

  是日正逢初十,沈毓章自都堂出来后,径直入禁中去了西华宮。初夏时分,宫苑中池塘莲开,清香阵阵。殿门开着,微风流过,外面的石桌椅被宫人铺垫装饰了一番,年幼的皇帝正由娘亲陪着,在这微风莲香之中认真读书。

  见沈毓章行来,宫人无声退后。英嘉央察觉,侧首而顾,看见他,就笑了:“毓章。”

  英宇泽闻声,兴高采烈地抬起头:“爹爹!”

  沈毓章亦笑了。他此刻的心情如微风、如清香,连眼角都带着细细的温柔意。他挨着母子二人坐下,先净了净手,然后从石桌上取过琉璃盏,拿出里面盛着的葡萄,一粒粒剥去皮,又送去英嘉央嘴边。

  她咬着玛瑙似的葡萄,伸手替他解开朝服的领襟,叫他散散暑热。

  一旁的英宇泽悄悄觑了觑二人,又故作大人样地道:“朕不爱吃葡萄。朕就不吃了。”说罢,他并拢小小的手指头,揉了揉眼睛:“天黑了,朕回殿去读书。”

  沈、英二人忍俊不禁,却没拦他,叫宫人陪着他进殿去了。

  这时候,英嘉央才指向桌上放着的那封檄文,微笑道:“今日兵部递进来,皇帝执意要自己读;磕磕绊绊地读了半晌,问人说:‘若是朕做不成一个好皇帝,便也会有人想取朕的大位、出兵来打朕,是不是?’”

  沈毓章看了眼檄文,淡淡地应了一声。

  英嘉央睹他神情,问:“怎么?”

  沈毓章道:“这封檄文,分明是少炎代笔。”旁人读不出,他还能读不出?行文气韵、字里行间,活脱脱立着一个卓少炎。

  英嘉央想到上回那一封谢淖用卓少炎帐下名义发给他的信函,不由抿唇:“你心中又不舒坦了?”

  沈毓章低眼看她:“是略有些不快。”

  英嘉央素知他胸中的这点心结。沈氏这一辈没女儿,他沈毓章是真将卓少炎当做亲生妹妹一般相待。为人兄长,见妹妹如此心甘情愿地为一个男人付出一切,他心中除了不舍之外,更担心不值。而卓少炎其人,天姿峥嵘,心有大略,战功赫赫,拜将封王,不输男儿半分,明明能够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与人生,却偏要“委屈”自己做那个男人的皇后。

  “豫章。”英嘉央叫了他一声,换得他低头细聆,“值或不值,委不委屈,从不由旁人来断夺。当年我未婚而孕、执意将宇泽生下、独自一人抚养他五年,此事落在旁人眼中,不知是多么的‘委屈’;当初父皇内禅,云麟军拥立新帝,我不曾自取大位,而以幼子为新君,分政于三位辅臣,此事落在旁人眼中,又不知是多少的‘不值’。可旁人如何看,与我又有何干系?我从不觉委屈,更不觉不值,因我所重所爱之人、事、物,只有我自己才清楚。我所做的一切选择,从不是为了让旁人觉得‘值’。”

  沈毓章沉默须臾,道了句:“我知道。”

  此事的话头就止于此处。二人又坐了一会儿,沈毓章扶着英嘉央起身,揽着她的腰陪她沿着池畔慢慢地踱步。

  池中莲花开得正盛,英嘉央停下脚步,垂目细赏。她的侧颜落在沈毓章眼中,仍是当年在太后宫中悄悄打量受罚的他的那个少女。

  “央央。”

  他忽然叫了她一声。

  她没抬首,仍望着那一池盛莲,轻应了他一声。

  他道:“我此生,何其有幸,能得你爱。”

  这声音落入碧池,将她的倒影轻轻撩动。她仍旧没抬首,且这回连声都没出。她就这样望着池中她与他亲密无间的倒影,良久,垂睫一笑。

  ……

  檄文风传后的第十六日,卓少炎单骑归京。

  江豫燃奉兵部敕令,率云麟军留驻英王封地,将五万兵马布防于戎、豫二州境内,日夜以备北事。卓少炎临行前,从江豫燃手中收回了他所留有的那半片麒麟符,与她的这半片合而为整。入京之后,她马不停蹄地前往兵部,将这重兵之符与请罪之表亲自奉至沈毓章手中。

  翌日晨,皇帝听朝,特召卓少炎上殿。

  卓少炎奉旨列班,在廷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一条一条地回答了此前众臣弹劾她不奏不报而擅自调兵一事的诘问。

  最后,她跪在御座下,叩首道:“兵者,国之重事。臣居亲王之位、握重兵之符,不奏而调兵,致朝野生疑,致陛下、公主生忧,是臣之过。臣有负圣恩,任听陛下责惩,臣绝无怨恚。”

  帘后,昭庆缓缓开口:“英王之麒麟符,乃是本宫当初亲手给她的。英王不奏而调兵之权,亦是本宫当初口谕于她的。此番英王调兵,为民、亦为国,事急从权,故而未奏报兵部。而今英王归京,兵符既交、罪表既奉,小惩足矣,本宫以为此事该当到此为止。倘若诸卿还有欲罪英王者,不如从罪本宫始。”

  此言一出,殿上众臣纷纷下跪,扬起此起彼伏的一片“臣万万不敢”之声。

  昭庆自垂帘以来,从未于臣下面前展现过这般强势的一面。今次,她以这等坚决的口吻与态度,不给任何人以任何置喙的余地,将此事了结得极其果断、干脆。

  殿上,卓少炎无声地抬起头。

  隔着珠帘,她隐约瞥见了昭庆堪称温柔的一抹笑意。

  ……

  散朝后,卓少炎被传召至西华宮陛见。

  英嘉央在内殿更衣未出,她便在外殿候着。自新帝登基以来,这竟是她首次以亲王的身份入西华宮近睹天颜。

  “卓卿。”

 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稚音。

  卓少炎回身,见是不知何时悄悄走到自己身边的英宇泽,便微微笑了,端正行礼道:“陛下。”

  英宇泽仰着小脸,眨了数下眼,像是想要将她看个清楚。

  面前的这个女人,他曾经亲眼见过,亦曾经从很多人口中听到过。她的出身及过往,她手中的鲜血与功勋,所有那些他听得懂的和听不懂的事情,日积月累地铸成了他心中对她的想象。

  而今真人在前,她身上无形的光芒极为耀眼,竟令他的想象于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。

  英宇泽有点懊恼,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开心。他一板一眼地问:“卓卿,朕听说沈将军与你一直是兄妹相称。你说,朕是该叫你卓卿,还是该叫你姑姑?”

  卓少炎矮下身:“若是沈将军在此,定要叫陛下不能忘了君臣体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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